敬启者路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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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そらまふ】不幸之人的绝望性挣扎(上)

【注意:9.7校改完成;甘党有;スズム有;虐待有;压抑向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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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

 

故事起始于两个不同的时间。

 

 

 

(二)

 

まふまふ的部分开始于两年前的冬天。

 

冬季的教室里弥散着暖烘烘的香味,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毕业意向,坐在角落的まふまふ抿着嘴犹豫了一下,在表格上写下了“就业”两个字。

 

“まふ,你知道伊东毕业之后想去哪里吗?”天月拉开まふまふ前座的椅子,叉开大腿坐了下去。

 

“他一直说想直接就业的吧?”

 

“我也觉得啊,”天月说,“可是我今天偷看到他们班的调查表,你猜他写了什么?——东京的那所大学诶!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所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有些意外,思考了一会儿,随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。

 

“我还以为他会照父母的希望直接就业的呢,”天月还处在疑惑之中,“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改了志向了……”

 

“天月你志愿书上写的是什么啊?”

 

“就是那所学校啊,你不是知道我一直想考的嘛。”

 

“伊东一定是想和你进同一所学校才那样填的。”

 

天月恍然大悟:“对哦!这样我们就能继续一起上学了,那まふまふ你干脆也报考吧,我们三个继续在一起吧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拎起书包,勉强地笑了笑:“不了不了,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,等我在大学附近找到工作,你们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我吧。”

 

“啊——”天月躺在椅子上长叹,“まふ你好冷淡啊……今天还是去便利店打工?”

 

“嗯嗯。”

 

 

 

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人,却在高中的时候,产生了感情上的厚此薄彼。最开始发觉的是まふまふ,并不是因为伊东对自己冷淡了,而是他对天月的眼神产生了细微的变化。在这不敢说明的情感中,まふまふ认为或许留给他们自然发展的空间比较好。

 

想到这里,まふまふ内心忽然涌出一阵被排他的孤独感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
 

“まふくん,可以去补充一些牛肉罐头吗?”

 

店长叫了一声,まふまふ激灵地抖了一下,赶忙应和:“好的好的。”

 

下雪的天气,まふまふ一身单薄的绿色制服,孤身闯入零下十度的冰库里,赤手空拳地翻找着牛肉罐头,才过两分钟,まふまふ就已经感觉不到鼻子的存在了。

 

抱着一堆罐头跑出来时,连脚趾都失去了知觉。他脸红红的,跌跌撞撞打开冰柜,撑高了手,努力想把罐头放到最上层。

 

就差一点点……

 

まふまふ立在脚尖上,表情都扭曲了,却还是够不到最上面的货架。

 

再来一点点,加把劲,就差最后一点了……

 

まふまふ默默为自己加着油,整个人都挂在了冰柜上。

 

突然,冰凉的手背上传来一阵唐突的温暖,一只大手从后方伸过来,握住まふまふ手中的罐头,毫不费力地搁上了冰柜最顶层。

 

余温残留,まふまふ愣了一下,转身想要鞠躬道谢。

 

那个人站的太近,まふまふ一记用力过猛的鞠躬正好一头撞进那个人的腹部,一声闷响之后,まふまふ感觉一阵酥麻从脑壳上传到脊椎上,手一软,罐头咣当咣当掉了一地。

 

瘫坐在地上的まふまふ抬头,只见“好心人”捂着肚子,痛苦皱眉。まふまふ被吓傻了,赶紧起身不停地谢罪。

 

“对不起对不起!我只是想谢谢您……没想到袭击了你的肚子,实在很对不起!”

 

“好心人”摆了摆手,直起身子,看看地上的罐头,淡淡地说:“我帮你放上去吧。”

 

まふまふ红着脸拼命摇头:“我去拿梯子就可以了。”

 

对面的人并没有理睬,拾起地上的罐头,往置物架上放去。全部整理好后,转身拿了盒杯面,往收银台走去。

 

走了两步,他突然回头,依旧面无表情地对站在原地的まふまふ说:“你的手很冷,多穿点衣服吧。”

 

那天下了罕见的大雪,穿着单衣的まふまふ呆呆地在冰柜前站了很久很久,每一根头发、每寸皮肤,却都烫到像着了火一般。

 

 

 

(三)

 

一盒杯面,两串关东煮,偶尔加一包原味薯片。

 

まふまふ也并没有很在意そらる的到来,但潜移默化之中,竟然记住了他习惯性的选择。

 

店长督查的时候,遇到そらる也会聊上两句。

 

“论文完成了吗?”

 

“昨天发表了,成绩还算理想。”

 

“虽然这么说,但一定又是最高分吧。”

 

そらる点点头:“因为课题很感兴趣,所以试着认真做了。”

 

“恭喜啊。”店长祝贺道,“那接下来就空闲了吧?”

 

“是的,打算去找份兼职。”

 

店长笑:“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店兼职啊?我很欢迎的。”

 

正在整理货品的まふまふ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。

 

そらる婉言拒绝:“谢谢照顾,只是我想找一份和专业相关的实习,已经在投简历了。”

 

“哈哈哈那真叫人失望呢。”

 

又寒暄了几句,结完账的そらる道别离开。

 

まふまふ小步子挪到店长身边,装模作样地在货架上排列商品,偷瞄了店长一眼:“那位客人最近经常来呢。”

 

“哦,你说そらるくん啊。可能因为前阵子忙论文的关系,经常来买速食。”

 

“是大学生吗?”

 

“是的,在东京上学。”店长想了一会儿,终于想出了学校的名称,正是天月意向的那所。

 

“好厉害啊。”

 

“是啊,别看他有些冷淡,对待工作却非常认真。”店长回忆起来,“国中的时候也在我这里干过,虽然经常接到‘店员太冷漠了’之类的投诉,但是整理仓库起来却比谁都有条理。”

 

“哈哈哈哈,的确呢,看起来是个不容易亲近的人。”

 

“可能是不认生吧,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人,他一般都记不住长相,所以即便是老顾客,也会觉得他很生疏。”

 

まふまふ“嗯嗯”地回应着。

 

店长把纸币一张张压整齐,放进收银机里,问:“まふくん也快要毕业了吧,有想好之后的打算吗?”

 

“嗯……打算直接入职,” まふまふ尴尬地笑笑,“因为很不擅长读书,考上的几率很小。”

 

“这也很好啊,像まふくん这样可爱的员工,不管到哪里都会很受欢迎的。”

 

 

 

人的划分有很多种,才能是其中之一。

 

小学的时候,不小心听到老师面露难色地对母亲讲:“まふくん他,是班上唯一一个还在用手指算术的孩子。”

 

初中的时候,也被老师摸着脑袋鼓励说:“まふくん是个很努力的孩子,这样坚持下去,成绩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
 

高中的时候,被老师甩了一脸不及格的试卷:“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笨的学生!”离开办公室前,又听到他轻声的嘀咕:“真是倒霉,带这样的学生,奖金又要被扣没了。”

 

まふまふ知道所谓的“才能”,他一点都没有。该哭的时候,小时候都哭完了,走到现在,竟然能平心静气地接受“自己很笨”这个事实了。

 

这么想来,まふまふ突然有点想抱抱自己。

 

 

 

(四)

 

升学考试成绩出来后,学校组织拍了张毕业照。

 

天月非常兴奋,拉着まふまふ第一个冲到最显眼的位置。

 

不远处等候下一组拍摄的伊东倚在樱花树下,看着吵吵嚷嚷的天月,藏不住笑意。

 

像天月和伊东那样顺利升入理想高校的同学笑的开心,没有考好的同学自然笑不出来,而まふまふ处在两者之间的尴尬位置,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表情。

 

“3、2、1——”

 

快门声响起的前一刻,まふまふ还是强迫自己笑了一下。拿到成片的时候,处在最显眼位置的まふまふ,以一张拧着眉头微笑的悲苦表情,成为了一时的笑谈。

 

“不要在意了,你看我,还翻着白眼呢。”天月拍拍まふまふ的肩,安慰道。

 

摄影师刚巧在天月眨眼的时候按了快门,一瞬定格在翻眼皮的时候。

 

まふまふ看着照片,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

 

“嘛,不管了,好歹毕业了。”天月说,“まふ你找到工作了吗?”

 

まふまふ摇摇头:“暂时留在便利店打全职工吧,已经跟店长说好了,可以留到找到工作为止。”

 

虽然这么说,但其实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他无时不刻地拿着手机,却没有接到一个电话。

 

同届的毕业生都陆续赶往自己的院校,便利店渐渐少了人气。闲暇的时候,まふまふ只是呆呆地坐在柜台旁,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,他脑子很乱,却迫使自己不要去思考今后的日子,一想到并不存在的未来,他就会抑制不住颤抖。

 

这样活下去,还有什么意义吗?

 

我的存在,有什么意义吗?

 

悲观的情绪被一声昂扬的叫声打断。天月叫着まふまふ的名字,拉着伊东冲进店里。和往常一样,毫不客气地拆了几包便当,邀请まふまふ一起来吃。

 

まふまふ笑着坐到他身边。这特有的有些鲁莽的陪伴方式,从小到大,不知安慰了他多少次。

 

“开了学之后,还会回来吗?” まふまふ问。

 

“当然啦,”天月答,“每天都会回来。”

 

“诶?打算跑通勤吗?”

 

“嗯嗯,之前想和伊东一起合租一个公寓,但是学校附近的公寓都太贵了……”天月咬了一口饭团,“跑通勤也不算差啦,只有一个半钟头的车程。”

 

“可是还是很麻烦吧,课程会受影响吗?”

 

“我问过前辈了,只要选到合适的课程就可以空出通勤的时间。”天月补充道,“前辈也正好住在这附近,他说来得及的。”

 

“那就好,” まふまふ松了口气,“已经认识到前辈了啊,真好。”

 

“其实也没有多好……”天月面露难色,“那个前辈有点不爱搭理人,我之后就再没敢去打扰他了。”

 

不爱搭理人,住在附近,同所大学的前辈……まふまふ意识到了什么,顿顿地问天月:“那个前辈叫什么名字?”

 

“嗯?好像叫そらる。怎么了?你认识他?”

 

まふまふ摇摇头,本来就说不上认识。

 

天月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团,望着对面吃着杯面的伊东不怀好意的笑,三秒过后,被视线骚扰的伊东把杯面递给天月,天月毫不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。伊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把汤汁喝的一滴不剩,像小狗一样满足地擦擦嘴,拍拍屁股起身走人。

 

“那今天就先回家啦,——哦对了,”前脚还没踏出便利店的天月突然意识到什么,从背包中摸出一本书递给まふまふ,“之前问店长借的,帮我还给他吧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接过书,点了点头。

 

 

 

(五)

 

店长一连十天没有来店里,まふまふ把天月的书放在收银台上。没事儿的时候,他也想翻两页打发下时间。十天之内,卷首第一句话まふまふ看了不下一百遍,然而没有一次坚持到第三句话。

 

好不容易毕业了,不要再折腾自己了。まふまふ这样想着,又懒洋洋地趴倒在收银台上。

 

他一直趴着,直到そらる挎着包进入视线。他站了起来,准备迎接这位常客。

 

门口的电铃响了一声。晚间七点,そらる推开便利店的门。

 

“欢迎光临——”

 

まふまふ的声音不大,很少有顾客会对这句程式化的问候做出反应,但そらる每次都会向自己点点头,这让まふまふ觉得小小的开心。

 

“十分抱歉,今天还是要在店里做功课,” そらる说,“楼上的住户还在装修。”

 

“没关系,请随便吧。” まふまふ笑笑。

 

至此,对话就结束了。之前十天都是如此,そらる说声对不起,まふまふ说句不介意,然后一个走到桌子前处理功课,一个重新趴到桌子上,没有人再多赘言一句。

 

虽然社区规定装修工程必须在十点前结束,但そらる一般都会呆到零点左右,直到工作完成后再回家。他一直带着耳机,需要运算时也会摘下耳机静心演算。まふまふ有时会借着打扫的借口,偷偷绕到他身后,悄悄瞄上一两眼,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看不懂的公式,便也失了兴趣。

 

夜间的顾客很少,不大的便利店里,一个趴在前台,一个坐在休息区,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,谁都没有想打扰另一个人的世界。

 

可能是因为今天课业繁多,そらる皱着眉头在纸上改改画画,写满了就揉成一团扔在旁边。まふまふ看看墙上的时钟,一点了,不由得打了个呵欠。

 

两点之前,そらる终于完成了作业。他收拾好背包,绕到货架上拿了一个面包。

 

“您好,一共220元。” まふまふ打起精神来,笑着为そらる结账。

 

そらる递过一张整钱,まふまふ转身找零,回头时,そらる正翻着天月的书。

 

“您好,您的找零。”

 

“不开心的话,不要读太宰治的书。” そらる接过零钱,翻着那本《人间失格》,没有抬头。

 

“诶?” まふまふ顿了一下,想到他也许只是在自言自语,于是还是习惯性地笑着说了句道别语:“欢迎下次光临。”

 

“不想笑的话,就不要勉强自己了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怔在原地,礼节性的微笑僵在脸上。

 

そらる抬起头,直直地看着まふまふ的眼睛。

 

“可以看看大江健三郎的书,会好受一点。”

 

まふまふ透过玻璃门,注视着そらる离去的身影。他看着他的影子,在路灯底下拉长压缩再拉长,直到消失在路的拐角。回过神来,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开了皮一样,火辣辣的疼。

 

 

 

(六)

 

两个月后的某天清晨,そらる打着呵欠出门扔垃圾。在垃圾桶旁边,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。

 

陌生的少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,然后抖抖索索地支吾着“书很好看”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。そらる懵懵地应和着,眼神迷离。模糊之中,只觉得初明的蓝天下,少年的白色头发很漂亮。

 

不知说了些什么,少年好像提到了学校的问题,そらる只记得最后几句话是这样的。

 

“……已经高中毕业了。”

 

“是吗,那你是哪个学校的?”

 

“和您一所大学。”

 

“哦,不好意思,我没有什么印象。你是哪个学部的?我是经济学。”

 

对面的男孩子顿了顿,抬起头坚定地说了两个不相关的字:“明年。”

 

——“明年,我一定会和您一所大学的!”

 

对话不知道是怎么做结的,回到家的そらる回想起刚才那段对话,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男孩有点意思,虽然没有看清他的模样,但清晨来点小插曲也并不是件坏事。

 

 

 

两个月,まふまふ逼着自己读完了整本大江健三郎的文集。

 

他对文艺没有一点兴趣,复杂冗长的书面表达总是引起打心眼里的嫌恶。他用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读着,把晦涩的句子抄下来问天月。一个笨到让所有老师都失望的孩子,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坚持着,直到一个月后才找到そらる所讲的“会好受点”的感觉。最后合上书本的封皮时,まふまふ只觉得一阵解脱,随之而来的,是对第一次坚持读完一本著作的自豪感。

 

在决定去见そらる之前的那个晚上,まふまふ又翻了一遍,默背了一遍文章主题,激动的半夜都没睡着。

 

第二天清晨,眼睛红肿的まふまふ早早站在そらる家的楼下,看见着拎着垃圾袋的そらる,鼓足勇气,一跺脚就冲上前去,说了一声:“そらるさん,早上好!”

 

そら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,没有理会他,打着呵欠向垃圾箱走去。

 

まふまふ只好小跑跟在他身后,说:“那个,您推荐的书我看完了。非常好看,谢谢您的推荐。”

 

そらる“哦”了一声,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记起是哪本书,随口说道:“嗯……高中生是应该看一看,对备考很有用。”

 

“……我已经高中毕业了。”

 

“哦,是吗?那你是哪所学校的?”

 

突然就被划定进了“大学生”这一块,まふまふ不知如何作答,头脑一热,脱口而出:“和您一所大学。”

 

まふまふ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,极度紧张的自己低着头,抑制不住脚底心传来的颤抖。

 

   “哦,不好意思,我没有什么印象。你是哪个学部的?我是经济学。”

 

许久过后,在几个回答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权宜的回答的まふまふ,坚定地抬起头。

 

“明年——明年,我一定会和您一所大学的!”

 

说了毫无逻辑的话,まふまふ几乎想立马转身逃走。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,愣了一下的そらる竟然对自己笑了一下。

 

“你很有趣。”

 

清晨的风冷冷的,太阳初升的那一刻,まふまふ觉得全世界都被照亮了。

 

 

 

(七)

 

天空有些阴沉,天月走在林荫道上,抬头看了看天。话筒的另一头,一个月未见的好友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。

 

“所以说,是因为そらる的缘故才选择复读的?”

 

天月握着手机,听筒另一边声音断断续续的,看来信号不是很好。

 

“可以这么说吧。” まふまふ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,有些疲惫的感觉,“想认识他,想让他认识我。”

 

天月停顿了一会儿,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他问:“你怎么了?是感冒了吗?”

 

没有继续关注“复读”这件事,天月最关心的还是挚友的异常,就像从小时候一样,不管まふまふ因为成绩关系被多少人排斥,天月所在意的永远是为什么今天胃口没有昨天好这样琐碎的小事。

 

“可能是有一点,因为熬夜很久了,有些吃不消。” まふまふ声音弱弱的。

 

“已经开始重修了吗?”

 

“是的,除了学校上课以外,还找到了一个听说很厉害的补习老师,也是你们学校的。”

 

“如果太累的话就不要补习了,我可以帮你。”

 

听筒那头传来咯咯的笑声:“我是很感谢啦,可是天月你这学期很多课对吧。不用担心,这个老师的教法很好,而且保证过能够顺利考到你们学校,只是……”

 

“嗯?”

 

まふまふ的声音有些奇怪,沉默一会儿后,又恢复了开朗的语调:“没事没事,可能是我想多了,不用在意。”他又说,“之后可能会很辛苦,老师说为了不分心最好不要再使用手机,那这就算作最后一通电话吧,明年见。”

 

天色越发昏暗了,快要下雨的样子。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,他没来由地不安起来,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对话。

 

“喂?天月?”电话那头还没有挂断,“你还在吗?”遥远的另一边,传来钥匙丁零当啷的声音,紧接着一声“吱呀”,是铁门打开时的摩擦声,“啊不说了,老师回来了,我先挂了啊——”

 

“嘟嘟嘟——”

 

 

 

伊东找到天月的时候,天月正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,瓢泼大雨不留情面地浇注在他身上。伊东倾斜过伞,把他罩在伞下。

 

“我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朋友,”天月低着头说,“不知道怎么回事,我想跟他说‘放弃吧’‘不要继续了’。明明找到了动力,又开始努力了,面对这样正在朝好的方向走的まふ,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‘不要这样了’……”

 

天月抬起头,水珠从刘海上蔓延整张漂亮的脸,他自嘲地笑了起来:“很可恶吧,我竟然会有这么自私的想法……”

 

伊东脱下外套,把湿透的天月裹进了怀里。

 

 

 

电话挂断后的四百天,没有人再见过まふまふ。

 

 

 

(八)

 

そらる的故事晚了两年。

 

 

 

上课时间已过五分钟,教授依旧摆弄不定新装的放映机。门口一阵风风火火的跑步声,スズム甩着挎包冲了进来。

 

“对不起对不起,错过了电车……”

 

“先进来吧。”

 

新学期第一节课就迟到的三年级学生,因为坏掉的放映机钻了空子。男生窃笑着走到そらる旁边坐下,打个招呼:“怎么样,假期一定过得很充实吧?”

 

そらる没有否认:“你呢?听说找到了证券公司的实习?”

 

“啊啊,只去了几天而已,”スズム说,“因为假期最后几天突然被教授叫过去帮忙,也没办法推脱啊。”

 

“人手不够吗?我记得教授他有带很多研究生啊。”

 

“真的很缺人手呢,三个前辈退学入职了,还有一位——消失了。”スズム突然凑近,略带神秘意味地邪笑。そらる嫌弃地推开他:“怎么回事?”

 

“你记得相泽前辈吗?就是很受教授们喜欢的那位。本来答应假期来帮忙,可是最后却一直没有出现,手机不通,家里也没有人,很诡异吧?”为了增加恐怖效果,スズム刻意用阴森的语气缓慢讲述,却适得其反,以そらる鄙视的一瞥结束了叙述。

 

讲台上,对放映机手足无措的教授看了看手表,焦急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。他翻了翻文件包,抽出一沓教案,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松了一口气。教授递给坐在第一排的男生,请他帮忙发一下。

 

“因为放映机出了点问题,我们这堂课先用教案代替,耽误了大家时间,实在很抱歉。”

 

そらる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,初春的天空像被浸染过蓝墨的宣纸一般,透着皱巴巴的温柔,偶然飘过的几片樱花旋转了几下,又掉出窗框之外。そらる忽然产生了“白色的东西很适合这样的蓝”这样没有来头的想法,而后,恍然觉得之前某一时刻,自己也曾这样想过。

 

发教案的男生走挡住了そらる的视线,逆光之下,そらる只看清了蓝色天幕之下那抹纯净的白。

 

风吹乱了男生的头发,男生从怀中抽出一张纸递给そらる,咧嘴一笑。

 

“そらるさん,好久不见。”

 

 

 

虽然晚了很久,但故事总算开始完整起来了。

 

 

 

(九)

 

新生成群结队地在各个社团摊位上驻足,そらる在周遭好奇而激动的询问声中抖了抖腿,舒服地伸展了四肢,望着天空回想自己刚入学的样子。

 

“喂——”回忆还没有开始就被打断了,スズム拿起桌上空白的报名表,叉着腰,一脸不悦,“别偷懒了,快去拉人啊,再没有人报名财政部就要被踢出学生会了。”

 

そらる懒洋洋地说:“本来就是个鸡肋部门吧。”

 

繁杂而单调的工作,谈不上任何能力锻炼,对求职也没有任何价值,财政部作为学生会最不受欢迎却无法割舍的部门,能存活到今天,已经很勉强了。

 

スズム也没什么干劲,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坐着,看着来来往往的新生们发呆。半个钟头之后,一共只有不到十个学生前来光顾,在了解具体工作之后,也只是礼貌地回应“我会好好考虑的”,或者“不好意思,我觉得自己还无法胜任”之类的话,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。

 

眼见人越来越少,两人商量着干脆撤摊算了。这时,行色匆匆的教授无意间向他们这边瞥了一眼,然后两眼放光地向两人大步走来。

 

两人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来,向教授问好。教授直截了当地问:“你们有空吗?可以帮我搬一下资料吗?”

 

两人对视了一眼,商量之后,决定そらる先去,スズム整理好摊位之后再过去。

 

そらる被教授带着,一路小跑来到新的科研楼,楼底整整齐齐地堆着几堆书籍和资料。教授不好意思地笑笑,和そらる一人扛起一堆就往楼上走。

 

“实在很抱歉,换了新的办公室,但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,一个人无法搞定。”教授气喘吁吁地爬着楼梯。

 

“没关系。” そらる想到之前这种工作,都会由助教完成,于是问道,“前辈们都还没有来吗?”

 

“说到这点,实在有点尴尬。有三位退学了,还有一位,现在还没有联系到。”

 

そらる想起スズム的话,问:“失去联系的是相泽前辈吗?”

 

“你们都知道了啊。”教授将书本搁在新办公桌上,撑在桌上休息,怅然若失道,“相泽头脑很好,但更可惜的是,性格这么好的人真的很难再找到了。”

 

教授继续:“不管做什么事都非常积极,一个人包揽了所有杂务,录入复印这些还说得过去,但就连倒水热饭都抢着帮我去,这让我有些不大好意思。”教授想了想,若有所思道,“这么看来,或许用‘讨巧’,会比‘性格好’更贴切吧。”

 

そらる点点头,示意自己在听。

 

“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没有联系了……虽说每年假期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地非常忙碌,几天不接电话也是有的,但绝对不会耽误开学,像这学期一样开学一周都没有来,还是头一次。”

 

“可能是外出旅行了吧。”

 

教授皱着眉点点头:“也许吧。但现在人手确实有些捉襟见肘……”

 

“那我可以申请做助教吗?”因为这学期本没有找兼职的打算,そらる想着反正空闲很多,干脆就帮忙做做科研好了。

 

教授听说后,开心地直点头:“有そらるくん这么优秀的学生帮助,工作一定会轻松不少。”

 

 

 

再次返回到楼下的时候,そらる透过玻璃大门看到一个有点印象的身影,男孩子在阳光下还透着高中生的稚气,斜挎个包乖乖地站在スズム身边,看见そらる后,笑眼弯弯地招手,待到教授走近后,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。

 

“教授好,我是まふまふ,这届新生。听スズム前辈说有很多资料要搬,希望能出一份力。”

 

瘦弱的男孩抱起比自己个头都高的一摞书,スズム担心地询问:“不要紧吧,会不会太多了一点。”

 

虽然说了“没关系”,但走到一楼半就已经气喘吁吁了,まふまふ把书本搁在扶手上休息了一两秒,见其他人已经走远,赶紧重新抱起来往上爬。

 

已经走到上个楼层的そらる看到下面的まふまふ,停住脚步等他上来。

 

“等一下。”

 

“诶?” まふまふ愣了一下,突然感觉手上重量轻了不少。

 

そらる把从まふまふ手上抽走的书累到自己的那一份上,马齐后,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まふまふ说:“走吧。”

 

まふまふ笑了,跟在そらる身后,道了句谢谢。

 

“就把书放那里吧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把书放到指定的地方,环顾四周,“呀”地感叹了一声。教授问了句“怎么了?” まふまふ摇摇头,而后望向累了整整半个房间的书本资料说:“只是觉得教授非常厉害。自从高中阅读了您在AER上发表的论文后,就一直想见见能写出这样论文的人是什么样的……”

 

教授谦虚道:“哈哈哈很失望吧,只是一个糟老头子。”

 

まふまふ也不反驳,反倒大方一笑:“的确是个不讲究穿着的老人,可是如果能成为能写出这样举足轻重著作的‘糟老头子’,我就算现在就变成六十岁也乐意啊。”

 

教授被逗得哈哈大笑,让まふまふ坐到身边来,讨论起了发表在AER上的那篇论文。令人意外的是,まふまふ对那篇论文解析的头头是道,不仅表达了对文中观点的支持,也提出了一些自己的驳斥。教授频频点头,脸上收不住的笑意。

 

“真的是新生吗?高中时期就能读懂那篇论文——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。” スズム靠着书本休息起来,“看样子是一直以进入这所大学的经济学部为目标的准考生啊。”

 

そらる听着まふまふ和教授的讨论,觉得他的解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但仔细回想过后,也说不清哪里曾听到过。他看了看快黑的天,想起招新的摊位,于是问靠在边上的スズム:“摊子收掉了吗?”

 

“嗯,收好了。” スズム说,“哦,对了,今天有一个人报名哦。”

 

“谁?”

 

スズム向まふまふ坐的方向努努嘴,そらる心里踏实了一些,毕竟是经济学部的学生,做财务工作不会出太大的错。

 

“真的很巧,我正在收摊,他突然就上前叫了我的名字——虽然只是昨天发教案的时候打了个照面,但竟然还记住了我的名字——他问起‘为什么要提早收摊’,我就回答说‘一天都没有招到人,所以和そらる商量就先收摊罢了’,他就突然说要加入诶!填好报名表之后,又问我是不是要来找你,我想到教授正好需要帮手,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。”

 

そらる看了眼讨论的火热的教授和まふまふ,开玩笑道:“那教授应当感谢你才对。”

 

搬运工作在四个人的协作下,在天黑之前顺利完成了。临走之前,教授提醒そらる填写一份助教申请表格。スズム就住在学校附近,其他两人与之道别后,一起走向车站。

 

“そらるさん申请了助教吗?”

 

そらる点点头。

 

まふまふ并没有继续夸奖,そらる转过头,看见初明的路灯之下,他抿着嘴唇,嘴角以微小的弧度上扬着,亮闪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,そらる分明地从中感觉到一种类似“憧憬”却远超于它的东西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

 

まふまふ动了动嘴唇。顷刻间,回忆如决堤。他有很多想说的,这一年间,他积蓄了太多话,每一句都在梦里反反复复地对他说了一百遍,每一句都撕心裂肺的疼痛,然而此时此刻,他只是笑了笑,说了句:“没事。”

 

因为故事开始于不同的时间,因为在我把你奉为主角的那一篇章里,我只是你的过客。

 

天色渐暗,两人一路上只聊了些平常琐事,在车站道别后,そらる坐上了西行的列车。

 

站在反向月台上的まふまふ,看着载着そらる的列车行驶出视野,转身出站,沿着来时的路独自走了回去。

 

 

 

(十)

 

大楼在离学校不远的工业区里,是个已经废弃的职工宿舍,到处弥散着化学污染物和污秽的臭味。まふまふ踏在吱呀作响的消防梯上,每一层楼,都能听到斑驳的铁皮门里传来的叫床声或殴打声。他走上四楼,熟练地从包中摸出钥匙,转动在已经松了的锁眼里,打开了门。

 

没有灯罩的电灯泡点亮了狭小的房间,钨丝频闪。まふまふ放下书包,趴在地上,在一地的A4纸中翻找起来。

 

终于在渗水的墙角找到了浸湿了一半的资料,まふまふ用纸巾吸了吸水,就着昏暗的灯光阅读了起来。

 

不大的A4纸上,密密麻麻地勾画着各种注释,颜色笔的墨水被晕染开来,まふまふ费力地辨认着,而后长舒了一口气。

 

幸好没有说错的要点。

 

资料正是教授发表在AER上的论文,注释都是相泽手写上去的。まふまふ还记得他把这一沓纸递给自己的样子。

 

“这个很有用,即使考试用不到,将来进入大学后,也可以靠这个博得教授好感。”

 

まふまふ看了看作者:“我并不认识这位教授。”

 

相泽笑了:“是一位很欣赏そらる的教授,你知道这个就可以了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沉默了。相泽邪笑着从身后搂住まふまふ,右手伸入衣襟下摆,在细嫩的腹部摩挲着:“我可是花了很久时间才完成的啊,まふ想要吗?——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。”

 

被压倒在肮脏的地板上,被粗糙的手抚摸着,被黏湿的舌头舔着……まふまふ和往常一样,直愣愣地盯着闪烁的钨丝灯泡。渗水的天花板,黏嗒嗒的地板,まふまふ只觉得自己像只在下水道里苟活的老鼠。


“……真是个好孩子,”内脏都要被压出来了,耳边的声音伴着恶心的喘息响起,“我说过的吧,讨巧的孩子才能活下来……”

 

まふまふ一阵反胃,强行把自己拉出回忆。他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,在水池旁干呕起来。他已经习惯呕吐,在这个卫生间里,他捂着肚子呕吐过一百多次,直到现在腹部都时常传来难以忍受的绞痛感。 

 

整理好自己的衣衫,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正室,把教授其他几本著作都翻了出来,在昏暗的灯光下慢慢翻阅了起来。



 

(十一)

 

还未叩开教授办公室的门,そらる就已经听到门内愉快的聊天声。推开门,站在梯子上的まふまふ笑着打招呼:“早上好,今天真早呢。”

 

そらる放下背包说:“出门之前还想着,今天也许会比你早到,结果还是令我失望了啊。”

 

そらる担任助教的第二天,まふまふ拿着教授的其他论文来问问题,临走之前看了眼书柜上横七竖八的书本,主动提出帮忙整理。之后一连几天,只要一下课,まふまふ就会过来分类整理,时不时地和教授讲两句玩笑话,逗得教授前仰后合。そらる虽然是个好静的人,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工作,心情也不由得愉快了起来,不知不觉也会偶尔和まふまふ和教授拌两句嘴了。

 

“そらるくん要是什么时候能比まふくん早到,我就请你们吃午饭。”教授打趣道。

 

“教授,这个赌约很没有价值啊,” そらる打开电脑,回头看教授,“这两天一直是您请我们吃午饭的啊。”

 

まふまふ也说:“总之先请您准备好明天的午饭钱吧,明天我会迟到的。”

 

“啊?我才下了赌注就被拆台了啊。”

 

“因为今天打算回家住,家里离得比较远。”

 

“不会比我家还远吧。” そらる说。

 

“和そらるさん家只隔两个街区,虽然说里车站近一点,但并没有好多少。”

 

そらる一惊:“你住在我家附近?”

 

まふまふ笑说:“是啊,以前路过的时候经常看见伏案写作的そらるさん,每次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。”

 

“你们之前就认识啊?”教授问。

 

“不,只是我单方面认识罢了,因为そらるさん在街坊中都是很厉害的存在,” まふまふ说,“我一直都很想认识您。”

 

——我想认识你,我想让你记住我的名字,之前的四百天,每分每秒都是抱着这个信念活下来的。

 

そらる为难地笑笑:“不好意思,我并没有注意到你。”

 

风吹进屋子,手中的书页沙沙作响,站在梯子上的少年望着坐在底下的学长,垂着眼,无力地笑笑:“我知道。”

 

“今天我会加快做完工作的,” そらる敲击着键盘,隔空对着まふまふ说。

 

——“如果可以的话,一起回家吧。”

 

很久之后,似有若无之中,そらる隐约听到之后一声轻轻的“嗯”。

 

 

 

下了课的まふまふ走到科研楼时,そらる正站在门口玩着手机,看见まふまふ后,迎面走了上去。

 

“教授把我赶出来了,说绝对不能让你等着。” そらる无奈地向まふまふ解释,“真是偏心啊,那个老头子。”

 

まふまふ咯咯地笑,没大没小地在そらる背上拍了一下以示不满,そらる抓住まふまふ的手腕:“喂喂别忘了我可是你前辈啊。” まふまふ毫不在意,一路上不安分地左看看右逛逛,坐上了电车都没有消停下来,抓着吊环像小孩子一样晃荡晃荡,直到下了电车,才像耗尽了精力一般安分了一点。

 

“等下要顺路去下便利店吗?这么多作业的时候,そらるさん一般都不会自己烧饭吧。”

 

“被看出来了吗?我的便利店属性。”

 

“早就暴露了,” まふまふ说,“我还能预测你会买什么。一盒杯面,两串关东煮,对不对?”

 

“不是吧……”

 

まふまふ一脸得意:“我很厉害吧?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 そらる问。

 

まふまふ眨眨眼睛:“既然你都问了,那就实话说了吧,”まふまふ踮脚凑上そらる的耳朵,神秘地说,“其实我是魔法师……”

 

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,脑袋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。

 

 

 

分叉的路口,道别过后,まふまふ看着そらる走远,收起脸上的微笑。

 

他走过一个转角,站定,说了一句:“天月还好吗?”

 

伊东从暗处走到他面前,并没有回答他的话,而是直截地戳入主题:“你变了很多。”

 

まふまふ无奈地笑笑,不可置否。

 

“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“伊东问他,却不带有任何强迫性,像是知道他不会得到答案一样,“突然就失去了联系。天月他一直守着电话,每周都会去你家敲门,可是即使熬到了考试结束还是没有你的消息。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,你现在和他在一个学校?”

 

まふまふ摆上一贯的笑容,一脸为难地向伊东道歉:“因为实在太忙了嘛,真的很不好意思,我回家就给天月打电话好啦。”

 

伊东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まふまふ,半晌后,吐出几个字:“你这个谎,说的真的很糟糕。”

 

十几年的好友,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被看透。而这正是まふまふ躲避着他们的原因。

 

摘掉了面具,まふまふ恢复到冰冷的状态。黑夜中,他伸开双臂,歪着头笑了:“所以你想问什么呢?你也看到了啊,我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
 

萧瑟的冷风灌满了男孩的衣衫,在路灯的映照下,冷冽得像堕入阴间的妖。

 

“请你转告天月吧,我现在很脏,从头发到脚趾都脏的不得了,” まふまふ走过伊东身边,略带哀伤,却又无能为力地笑着说,“我啊,已经回不去了。”

 

 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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